Chapter 1-1 Banner

CHAPTER 1-1

RUN AWAY, BABY. (6 BTC|Nar Shaddaa)

SUMMARY

兩人相識不久,便撞上足以將距離拉近的災難事件。Black Sun 開始全面追捕,Theo 因此平白多了一條通緝。在逃亡與錯誤交疊的縫隙之間,他們第一次真正看見彼此的「生存方式」。


後台的燈光像被油垢抹過一層後又硬生生點起,亮度勉強撐著,卻處處帶著髒痕。反光板把地面照得死白,灰層在那層白光裡浮出細霧,電纜、工具、紙盒沿著牆邊堆成一條又一條歪斜的線。

空氣裡塞滿被壓扁的噪音:觀眾席的吼叫遠遠滲進來,籌碼落桌的脆響被壓得扁扁的,擴音器播著過度壓縮的合成樂;某處有人在修東西,金屬撞擊聲隔一段時間就重重敲一次,像是沒完沒了。

Theo 蹲在半開的電擊屏障外殼前,整個人縮在那團線路的陰影裡。線像給人用腳踩過再塞回去,他一個接一個把焦黑的接點磨掉,重新接上。灰黏在銅絲上,乾掉的絕緣膠帶碎片不時落在他手背。

最後一段線扣進接點時,後台的鐵框被人踢了一腳。

「技工,聽說你手腳快。」

語氣不算命令,倒像無聊的人好不容易抓到能使喚的東西。Theo 沒抬頭,只順手把線壓回固定槽。

四個 Black Sun 的雜兵散在他背後。刺青、補丁、廉價裝甲混著汗味,一眼就能看出出身不怎麼光彩。他們看人時的眼神,與其說是「看」,不如說是估算一件工具能用多久。

「好了沒?」其中一人撐著欄杆,把上半身往裡探。

Theo 抬眼掃了他一下。那人像被針扎到似的微微退開,嘴卻還想找話講。Theo 沒給他機會,直接把最後一段線壓緊。

「好,通電!」另一個人搶先喊。

「慢著,我還沒——」

話沒說完,整座電擊屏障圈猛然一震,金屬深處傳出一聲厚悶的嗡鳴。環繞的燈條亮起一圈細碎電花,隨即黯下去,未被預期的電流沿著某段線路急竄,啪啦啪啦放了兩記電。

那一下震動讓後方的備用籠子門鬆了。卡榫老舊,螺絲少了一顆,門板像早就等在那裡似的滑開一條縫。

籠裡的東西往外撞。金屬框被壓得發出高音的一聲,下一瞬,一頭 Nexu 從黑影中撲出來。

那不是野外常見的瘦長四足,而是鬥技場特地養的大型突變種。肩線過寬,肌肉在不自然的位置鼓起來,像有人硬塞了幾公斤肉進骨架。牠落地時四爪同時敲在地板上,把一整排工具架震得全倒,零件灑了一地。

後台空間像被撕開一樣騷動起來。

Theo 抓起腳邊的維修管,肩頭一提,跨前一步。第一下砸下去的並不是 Nexu,而是擋在出口線上的雜兵。

管子敲在後腦,對方整個人撞上儲物箱,爆能槍脫手,滾進雜物堆裡。Theo 把管子扛回肩上,鞋底踩過翻倒的箱子與零件,踏出一串急促的金屬摩擦聲,朝出口直衝。

Nexu 的怒吼在背後炸開,混雜著亂七八糟的命令與槍火。他沒有回頭。

VIP 包廂的燈光偏暖,亮度剛好能照清桌上的每一個細節。酒瓶依序排好,標籤在冷氣凝出的白霧裡透著暗光。玻璃外牆俯視整個鬥獸坑,觀眾席的聲浪被隔音層壓到只剩悶悶的震動,像遠處一具快報廢的引擎。

地毯深紅,金線繡出圓形紋路,鞋跟踩上去幾乎不發聲,像整個房間都被包在厚布裡。空調開得略冷,刻意讓人保持清醒。

Black Sun 的代表坐在沙發中央,背脊挺得像要把椅背撐斷。肩膀寬大,腹部壯實,整個人佔據空間的方式清楚說明他從不靠言語吃飯。左右兩側各站一名隨扈,手自然垂在槍柄旁,姿勢穩得像雕在地板上。

桌上攤著一塊資料板,那是 Skavak 欠下的清單:一艘贓船的處理費、兩批黑市武器的失蹤紀錄、一個情報節點的中斷報告,還外加幾筆被他甩包給別人的爛帳,名字一條一條排得整整齊齊。

代表用指節敲了敲資料板。

「你既然來了,就該把這些講清楚。不是說好要談?」

Skavak 看起來更像是來納涼的。他半靠在沙發邊緣,腿隨意交疊,一隻手漫不經心地在沙發布上彈指。

「我不是來了?能跑來見你,已經是很大的誠意。」

代表冷笑一聲。「上回你也是這麼說。然後呢?你把我那批貨丟了,還順手把我對手耍得團團轉,最後是誰的人在替你擦屁股?」

Skavak 伸指把資料板轉向自己,像是在看餐廳菜單。「那批貨本來就不會在我手上待太久。我負責送到你們倉庫,它後來去哪裡散步,說到底,跟我沒半毛錢關係。」

代表的笑意沒變,眼神卻冷得像能把人釘在牆上。「你這張嘴,比你的帳還不可靠。」

「但我靠這張嘴活到現在。」Skavak 聳肩,像是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你也知道,我不靠肌肉,我靠腦子。」

「你靠運氣。」代表把資料板推回去。

「我今天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你欠的結清,再補上你搞砸的。我都幫你算好了。」

資料板亮起金額。Skavak 低頭看了一眼,眨眼,又看一次,眉毛挑了一下。

「你這數字……不太有人情味。」

「在 Nar Shaddaa,我們 Black Sun 一向說話算話。」代表語氣沉下去,像多壓了幾公斤在桌面上。「你敢再玩花樣,我就敢讓你從這城市消失,連是哪隻手收拾你都查不到。」

Skavak 被逗笑了,笑意卻淡得近乎敷衍。「最近這句話講得越來越順了。以前你們沒這麼愛拿來威脅人。」

右側的隨扈握緊槍柄,只等一句命令就會拔槍。Skavak 的眼角瞥過這個動作,並未多停留,只把視線拉回代表身上。

代表的指尖抵在資料板邊緣。

「你說你今天帶了解決方案。拿出來。」

Skavak 這才從沙發上坐直一些,腿往回收,神態收斂了半分。「是有個方案。那艘船現在有個買家,出價不錯。我拆一成給你,你連手都不用抬。」

「一成?」代表的眉壓了下來。

「總比你現在一毛都拿不到好。」

代表看著他,像在衡量這句話裡有幾分真、幾分戲謔、又有幾分值得開槍。

「你真的以為,你還站在可以選擇的位置?」

Skavak 並未退讓,嘴角反而微微向上。「不然我現在是站在哪?」

代表身子前傾,聲音一沉,彷彿整個房間的空氣都被一起壓下去:「你今天來,不是為了談『你能給我什麼』。是談『我願不願意饒你』。」

空氣像被封住。片刻之間,連冷氣出風口的聲音都顯得過於清楚。Skavak 仍舊帶著那種惹人火大的笑意,卻安安穩穩地待在原地。

「就知道你會這麼講。」

他吸了一口氣,正準備接下一句,包廂的門板猛然向內炸開。木屑與金屬碎片一塊灑進房間,灑滿地毯,門框被撞得變形。

Nexu 直接闖了進來。

牠肩上還掛著半截籠子的鐵片,尾巴掃過桌面,三瓶酒當場被打飛,酒液噴在牆上與地毯邊緣。四爪落地的聲音沉得像在敲整座樓。

兩名隨扈幾乎同時拔槍,椅腳在地毯上拖出悶響。代表的手已經摸上腰間武器,目光仍緊盯著 Skavak,像是此刻的敵人不只眼前這頭怪物。

Skavak 一眼掃過 Nexu,從牠肩線、爪形到距離窗戶的步數迅速量了一遍,臉上那點「麻煩大了」的神色只停留不到半秒,旋即收起。他轉頭看向玻璃牆,看距離、看角度。

他站起來,隨手理了理外套。

「很好,今天的談判到這裡。」

代表怒吼一聲:「Skavak,你他媽算計——」

「我?」Skavak 像被冤枉的小孩那樣指了指自己,「你真覺得我要害你,會挑在你們三個都拿著槍的時候?」

代表反手舉槍,槍口穩穩指向他。Skavak 沒再多說,只抬腳往玻璃牆踹去。

強化玻璃裂出一片網紋,第二腳踹下去時整片牆像冰面破開。風從缺口灌進來,冷得像刀。

他半個身子踏出破口前,還不忘扯著嗓子喊:

「我跟這隻東西沒有半點關係!」

下一瞬,他整個人已經從 VIP 包廂跳了出去,落在側道的金屬地板上,動作乾淨俐落得像是做過很多次。

冷空氣兜頭打上來時,他還聽見上面代表的咆哮,被隔音牆吃得只剩殘響。他懶得回頭,轉身朝通道口衝去。

側道的燈光偏白,亮度不均,幾盞燈管時明時暗。地板積著一層薄灰,像是很多年沒真正打掃過,鞋底踩上去會帶起一圈粉塵。

Skavak 落地後整個人往前衝,肩膀撞上牆,把金屬飾板震得發出一聲悶響。他用手撐了牆一把穩住,吐出那口壓住的氣,視線迅速掃過前方幾個可能的出口。

他才踏出兩步,後台另一頭就爆起一串爆能槍聲與驚叫。振動順著牆和管線傳過來,整條走廊像被人從另一端推了一把。

Skavak 還來不及判斷那一頭是什麼情況,轉角便直接撞上另一道身影。

Theo 被撞得向後一震,手中的維修桿把力道吃掉一部分。兩人胸口正面對上,汗味、油垢和底層冷風在瞬間混成一股。

Skavak 皺眉:「你又把哪邊炸了?」

Theo 懶得回答,只冷冷看了他一眼,維修桿往肩上一扛,像隨時準備再砸一次。

後方追兵的叫喊壓著腳步聲逼近,爆能槍上膛的金屬聲在走廊裡清清楚楚。兩人視線交會不到一秒,便同時轉身往同一條通道跑,誰也沒浪費時間問為什麼。

爆能束從走廊盡頭掃過來,貼著地板擦過牆角,燒出一整條黑痕。Theo 壓低身體滑過,維修桿在地上拉出尖銳的一道聲響。Skavak 則只是稍微側身,讓光束擦過外套邊緣。

「你到底惹到誰?」Theo 問。

「沒空講。」Skavak 指向前方,「右邊,不然你會少一條腿。」

Theo 雖然不太服氣,腳步仍跟著一轉。下一秒,身後牆面就被一發重能量打得碎屑四散,像有人拿整袋石灰朝走道灑。

樓梯口出現在視線裡。燈壞了三盞,剩下的幾盞把階梯照得斷斷續續。樓梯本身略微下沉,看起來像整座建築曾經歪過一次。

第一名黑幫傭兵從上方衝下來,槍剛抬到胸口高度,Theo 已經把維修桿從腰側橫掃出去。金屬敲在手腕,槍立刻脫手,沿著階梯一路滾到底。

Skavak 趁那人失衡時抓住他的外套,把整個人往側邊一甩。那具身體撞上扶手,老舊的欄杆斷了一截,伴著人一起滾下去。

「你下手挺重。」

「閉嘴。」

後方追兵再度冒頭。Skavak 抬槍,連續朝陰影裡開了兩發,光束在管線間反射,把一片牆照得慘白。

樓梯的迴音把一切放大:腳步、喘息、金屬摩擦,全混成一團。他們踩著被撞凹的階梯往下,影子被燈光拉得細長,像兩道線在牆面晃動。

轉角位置卡著一台報廢的清潔機器,外殼被拆半,電池裸露在外。Theo 跨過去時指尖擦到一條外露粗電線,被靜電刺得一麻。

「左邊平台。」Skavak 短聲提醒。

Theo 抬頭的同時,一串火力正從上一層角落斜掃下來。他還來不及調整重心,Skavak 已經抓住他的衣領,把人往側邊維修平台拖。

能量束貼著他們原本站的位置掃過,牆面被燒出一大片焦痕,熱浪帶著金屬味滾出去。

「現在能聽你講了嗎?」Theo 問。 「還不能。」Skavak 回。

維修平台狹窄,護欄鏽蝕,腳下是看不清底的結構縫,冷風沿著縫隙往上推。Skavak 抢先跳下下一層,翻身時順手打掉照向他們的探照燈。

燈光一滅,追兵的動作停頓了一瞬。Theo 也跟著跳下,鞋底落地的悶響讓平台跟著抖了兩下。

「這地方看起來隨時會塌。」

「那就別待太久。」

越往下,味道越濃。潮氣混著冷卻劑外洩的氣味,像從管線深處慢慢滲出來。上方追兵的腳步在整個結構體裡共鳴,像有人在遠處不停敲擊巨大的空殼。

第二層平台比上一層更暗,只剩一盞燈勉強亮著。Skavak 在控制台前停了半秒,瞄了一眼還能顯示的簡陋地圖。

「出口呢?」Theo 問。

Skavak 把控制台往旁邊一推,露出後面的維修走廊。「這裡。」 「看起來不像。」 「能讓活人走出去的路,通常都長這樣。」

Theo 吐了口短氣,仍舊踏進走廊。牆壁濕冷,管線密到幾乎貼滿整面牆,地板凹凸不平,有些地方乾脆塌了半寸。腳步聲在裡頭回蕩,聽起來像多了一個人跟在身後。

走廊末端的門卡得緊,外殼貼著兩層封條。Skavak 伸手撕掉最外層,從外套裡摸出解鎖器塞進面板縫隙。

面板短暫亮了一下,卡榫被硬生生扯開,門往旁邊滑出一道縫。冷風順著縫隙灌進來,上層光河的反射沿著頂部掃進走廊。

他才跨出半步,左側牆影便閃了一道光。能量刀擦著他的臉側掠過,焦味瞬間竄起。

三名 Black Sun 傭兵守在外頭,站位分開,槍口與刀鋒都已擺好角度。這裡空間寬些,聲音撞牆後再折返,任何一次碰撞都被放大。

Theo 從右側衝上去,肩膀把其中一人頂到欄杆邊。對方手指扣著板機,光束打偏到地面,擦過金屬縫,火花四散。

Skavak 把第二人的槍踢飛,順勢抓住那人的手臂,猛力往自己膝上壓。骨頭在衝擊中發出一聲怪響,那人痛得整個人跪下。

最後一個傭兵看著兩個同伴倒地,僵了一瞬,仍硬撐著舉槍。Theo 橫掃出去的維修桿結結實實砸在他膝上,動作乾脆,像是在拆掉一塊壞掉的零件。人應聲折下,向旁邊倒去。

片刻之後,三人全都倒在地上,只剩喘息聲與遠處的金屬共鳴。Skavak 拍掉手上的灰,隨口道:

「你下手比剛剛更狠了。」

「你惹的事也比剛剛多。」

「很好,我們挺搭。」

Theo 翻了他一眼。

遠處傳來重裝步伐,節奏穩定,像整隊人正往這一層逼近。Skavak 指向左側的維修梯:「下去。兩層下面是儲物區,那裡總會有些你修得動的破爛。」

Theo 沒多說什麼,只抓緊梯子往下爬。梯子的焊點生鏽,每一步都讓整個結構發出細小的顫聲。下層空氣更悶,看起來像被封在金屬腹腔裡,熱氣與潮氣交錯。

落地後,滿眼都是堆到半牆高的舊零件。箱子歪歪斜斜疊著,無人標記的零件散在地上,像這座城市把不要的東西全倒進這裡。

角落那台維修滑行車一眼就能看見。外殼凹了好幾個坑,灰卡在輪軸裡,顏色暗得看不出原漆。

Skavak 上前敲了敲車頂。「我說什麼來著。」 Theo 蹲下檢查引擎,低聲道:「這破東西真能動?」 「你會讓它動。」

Theo 沒回嘴,手已經在拆燒焦的接頭,把短路的線換到還能用的插槽。腳步聲逐漸逼近,落在金屬地板上,震得整排箱子微微發抖。

「來不及了。」Theo 抬頭。

「來得及。」Skavak 語氣平平。「因為你會讓它來得及。」

Theo 懶得反駁,只把最後兩條線接上。火花跳了一下,引擎先咳出一聲,接著嗚咽般地運轉起來。

Skavak 已經翻身坐上去。

Theo 踩上駕駛位時,後方通道的燈光被人影遮住。滑行車一衝出去,第一串能量束就貼著地面掃過,把整條走道照得一片刺白。

車身穿過側道時金屬邊牆被擦得火花四濺,刺耳聲響一路拖長。前方管道口比預期的低,Theo 壓下身體,把方向硬生生拉過那道彎。頭頂支架被撞掉一塊,碎鐵落在後座,Skavak 用手臂擋了一下,罵了聲什麼,順手把鐵片丟出車外。

後頭的火力還在追,光束在管道裡不斷反射,讓整條隧道像一場斷續閃爍的壞夢。每亮一次,就能看見追兵的影子貼得更近。

滑行車衝出管道時幾乎是直接掉到下一層。他們落在一片濕滑的工業平台,水被甩成一圈,打在護欄與牆角。

Theo 控著方向,不讓車滑出平台邊緣。後輪甩了兩下,才堪堪穩住。Skavak 被震得靠在側邊,抓緊扶手。

「你再這樣開,我就把這車賣掉。」

「我也想賣。你看有人收嗎。」

遠處的追兵聲音淡了,只剩零星在結構裡回動。他們終於把車停下。工業平台寬而安靜,只有遠處冷卻塔吐出的白霧在緩慢翻騰。上層光河的折射落在平台邊緣,照出一線蒼白。

空氣裡都是冷金屬味,還夾著從城市深處滲上來的油煙。兩人一前一後下車,先各自調整呼吸。

滴水聲規律地敲在平台邊的一個空箱裡,發出單調又清晰的響。風打在護欄上,把薄鐵皮吹得微微發顫。

Skavak 先開口:「你頭上現在多一條通緝,知道吧。」

「我不是聾子。」Theo 用手指按了按額角。

「你不打算罵我?」

「我罵了也沒差別。」

這句話讓氣氛短暫停了一下。Skavak 活動手腕,像是把那點尷尬甩掉。

「Black Sun 那票人,本來不是在找我。」Theo 說,「是你。」

「這我當然知道。」Skavak 抬眼看他,「你大概也猜到原因。」

風把水氣推得更冷,貼著兩人的臉吹過。平台微微震了一下,是上層某組大型風扇轉動帶來的共鳴。

「我把他們一份座標清單拿走了。」Skavak 說。

Theo 沒作聲,只等他講完。

「某些航道有死角,可以丟貨、藏船、換人。」Skavak 把背靠在冷卻管上,「他們打算拿那個死角處理一個議員。我把清單『借走』。」

「偷的。」

「借走。」他改了個詞,「而且我本來要還,等我先賣掉幾個座標之後。」

Theo 捏了捏鼻樑,懶得回應。

平台邊那個空箱子又吃進一滴水,聲音清脆,像替這段話下一個句點。

「沒錯,我惹事。」Skavak 說,「你剛剛也看到了。」

「看到了。」Theo 把維修桿尾端敲在地板。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遠處冷卻塔吐出的霧被風扯散,露出後面的結構影子。

「你剛剛救了我。」Skavak 又說。

「你也救了我。」

「那就勉強算扯平。」他笑了一下。

Theo 抬頭看向上層方向。「他們往下搜,還有三層就會找到這裡。」 「聽聲音?」 「在這裡混久了,聽得出來。」

Skavak 點頭。「那我們得走。」 「去哪?」 「往底下。你不是很會修東西?」

「你要是再說一遍『你會讓它動』,我就拿這根敲你。」

「這次不說那句。」Skavak 舉起雙手,「我知道一個地方,半廢棄,裡面堆滿零件。運氣好一點,可以湊出一艘勉強能飛的船。」

「船?」

「有船,我們就能在 Black Sun 把我們頭拆下來之前離開這顆城市。」他頓了一下,「也能找個地方,把那張清單換成錢。」

Theo 用手指按了按眉心,像是在壓某種頭痛。「你這輩子有沒有做過乾乾淨淨的事。」

「你認識我多久,就要替我整個人生下結論?」Skavak 聳肩,「不過你看起來也不是什麼清白角色。」

「所以呢。」

「所以你才會跟我跑。」Skavak 說,語氣裡反而帶了幾分得意,「因為你沒得選。」

「我們確實一樣。」Theo 回。

平台邊緣那道從上層折射下來的光突然亮了一下,是探照燈在高處轉向。Skavak 看了那道光一眼,拍了拍 Theo 的肩。

「走吧。再拖下去,你連罵髒話的時間都沒有。」

「帶路。」

Skavak 把滑行車往後拉了兩步,看準角度,再次發動。車身抖了三下,照理說應該散架,卻還撐著最後一點尊嚴繼續運轉。

「這次換我開。」他說。

「我比較信任這台破鐵塊。」Theo 回。

「晚一點你就會信我。」

Theo 給了他一個不耐的眼神,還是踏上車。滑行車前燈亮起,把通往下層的維修道撐開一條窄窄光線。

後方某個金屬門被人踢開,撞擊聲震得整層空氣一陣顫。Skavak 把油門壓下去,滑行車衝入黑暗。

Nar Shaddaa 的底層在前方張開,像一個沒有底的洞。上層光河的光擦過金屬牆面,拉成一條細長的刃,亮一下就滅掉。

追兵的腳步聲在後方一層一層往下逼近。滑行車貼著城市的血管滑行,風從側面灌進來,帶著冰冷與潮濕,一併打在兩人臉上。

他們理論上不該待在同一條船上,卻在此刻被綁成同一樁麻煩,被這座城市一併吞進更深的一層。